【独家】透视特朗普大富豪内阁财富:有多少家产?推怎样政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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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大重阳研究报告第27期:特朗普内阁财富与政治政策走向
中国式“白宫学”
在美国政治史中,新任总统的首批内阁一向是研究新政府政治转折和政策方向信号的重要途径。回顾特朗普政府上台第一年,从特朗普本人以零从政经验的亿万富豪身份直接登入权力巅峰,到亲手任命富豪阁员领导政府部门,在美国政治权力内核中,超级商业精英正在经历一次显性崛起。
特朗普大富豪内阁的财富规模空前。截至2016年底,特朗普内阁中当时被提名的成员仅占半数,总资产估值高达45亿美元。反观当时奥巴马全部内阁成员总资产值仅为27.5亿美元,并且其中95%以上源于两位成员:当时的商务部长、凯悦继承人普利茨克(25亿美元)和国务卿克里(1.5亿美元),其余众阁员身家总和约1亿美元。
报告截图:特朗普内阁主要成员身家一览,打星号者为特朗普内阁中的商业精英。数据来源:白宫公布的联邦高官公示财务报表、《福布斯》、《纽约时报》、《路透》。
在特朗普内阁财富排行榜上名列前茅的几人中,包含占据最重要职位的商务部长威尔伯·罗斯、财长斯蒂芬·姆努钦、国务卿雷克斯·蒂勒森。报告以三人为案例,梳理其财富史、财富结构、财富版图和财富观念,细察财富背景对这些内阁要员个人政治政策倾向的影响,以及对特朗普政府决策特征和决策机制的影响。
2017年3月特朗普内阁富豪群像。左一:美国财政部长姆努钦,左四:美国国务卿蒂勒森,右五:美国商务部长罗斯
总体而言,报告试图为回答以下三个问题提供线索:
第一,特朗普本人以反金融化的传统产业精英姿态上台,他所任命的富豪内阁究竟代表哪一种结构性经济权力?
第二,特朗普内阁成员的个人政策立场与特朗普立场之间存在怎样的博弈关系,新一届美国政府权力内核中是否形成了新的商业精英认同?
第三,亿万富豪内阁成员占据政府部门要职对于特朗普政府的决策特征有着怎样的影响?特朗普的小圈子政治与庞大的传统官僚机器之间将产生怎样的动态博弈?
报告发布会由人大重阳院务委员兼宏观研究部主任贾晋京主持。在报告发布会的引导发言中,人大重阳执行院长王文指出,“这份报告的核心要旨,实际上是呼吁所有中国人对美国研究重新反思、重新审视。自2016年初特朗普进入中国舆论、进入中国研究者视野以来,中国人对特朗普政府存在一定的低估和高估。一方面,低估特朗普政权的韧劲,认为他是很不靠谱的人,舆论也不停议论他负面、不靠谱的现象,但现在我们突然发现他对美国复兴的很多作用,在某种程度上是逐渐让我们大跌眼镜的。”
“接着就是高估,高估特朗普本人的那些口号对美国以及世界的公利心。为什么高估呢?他背后存在着大多数时候个人的利益和个人财富诉求的背景。最近减税方案出来,对他本人的得利、阶层感的得利是非常大的,通过这份报告我们可以看到,实际上是鼓励,我们希望能够推动对特朗普政权以及对他本人做出更加客观、理性、有助于中国未来发展以及中美关系推动的研究导向。我说的不一定完全对,但至少从智库的角度来讲,我们为中美关系实实在在的研究发挥了一定的作用。”王文院长表示。
图说:在美国政治史中,从未有哪一任总统背后有如此庞大的财富人际网络。
在对报告的阐述中,陈晨晨研究员分享了对“富豪政治学”视角有着强烈兴趣的缘起。“当超级富豪和商界精英直接走到政治前台,在美国政治史当中史无前例成为最高决策者本人,并且把他的亿万富豪社交圈直接带进内阁高位、带入白宫的时候这到底意味着什么?这是一个特别有意思的话题。”陈晨晨指出。
从特朗普现象到特朗普时代,不管人们如何拆解特朗普现象、预测特朗普政府的走向,有一个始终绕不过去的、亦令人最初讶异好奇的,就是他本人身上和他带进内阁、带入白宫的这一批商界精英身上的“超级富豪”标签。特朗普时代的富豪政治学是一个开始。特朗普直接将他的商业思维与财富网络带入华盛顿。
在密密麻麻的财富人际网络云图上,居于中心的是特朗普本人,在美国权力内核中有他的家庭成员,有他的地产圈友人,有他长期打交道的华尔街大佬。“这个圈子无边无际,无限扩展,像是一个实时演进的、毫无政治模板的美国政治实验。这些商业精英间有什么样的博弈,磨合,对决策有什么样的潜在影响,是一个特别有意思又全然未知的话题。”陈晨晨说。
图说:特朗普亿万富豪社交圈中的一部分,被他直接带进白宫,带入内阁高位。来源:Littlesis数据库。
在研讨会上,北京大学国际关系学院助理教授雷少华指出,“今后国际间的竞争就是公共政策的竞争,过去美国有克里姆林学,从克里姆林学发展出了北京学,研究政治集团,从一个政治集团人物之间的斗争派系研究这个国家的决策,这篇报告也可以说是中国式的白宫学,从财富以及财富之间的网络、关系去理解美国政治,但是所有的一切还是回归到公共政策上。报告选取的三个案例代表了美国现在最关注的三块:国际化、金融、地缘政治。”
人大重阳金融研究院高级研究员丁刚从资本主义发展的视角发表看法,“报告中讲了超级富豪的显性崛起,支撑特朗普团队组成这样的内阁,支撑他们走到这样的政治前台上,这肯定是一种比较强大的资本力量。过去500年是西方文明一直占主导地位,一直在前面发展,推动全球化、不断扩张,实际上背后是资本的力量。到了今天我们再讲出现转折,中国现在起来了,处于大文明的转折时期,我们需要对资本主义的文明有比较深入的研究才行。美国之所以能够成为全球的强国,就是因为它在整个发展过程中比较好地处理了资本的管控,同时又能有效发挥资本的能量。资本主义制度对资本主义未来的发展会有什么样的作用?产生什么样的影响?这个报告开了一个很好的头,接下来的研究可能会更有意义。”
人大重阳高级研究员韩桦从迪士尼收购默多克新闻集团旗下所有娱乐板块的新闻切入,谈到美国富豪家族之间在经济及政治安排方法的互动与勾连。“特朗普和他现在的内阁同僚以及他们的后代已经走上了门当户对的这条路,这就决定了他们和其他总统内阁的组成是非常不一样的,以前可能都是政治一代,或者有一些家庭财富的支持,但都是比较零散的,没有像这次这么集中。他们在做国内经济、政治问题的决策以及对外关系方面,确实跟以往内阁决策不太一样,往大了说像最近的税改,虽然是国会最后投票的结果,但是内阁在此过程当中整体运筹与帷幄做到目标完全一致,因为他们也是最大的受益者。”
商务部国际贸易经济合作研究院外贸研究所研究员梅新育认为,报告是一份很有价值的参考资料,“我此前就觉得特朗普前半个任期团队里面可能会出现比较多的人事变动,这一年下来人事变动程度比我想的来得还快。但是我所关心的、也是报告所研究的经济、金融、外交三大重臣目前还没有变动。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们一定能够坐满这四年?甚至是不是意味着他们一定能够坐满到明年中期选举?这恐怕是要打问号的。我们要评判特朗普手下的这些重臣,他们的政治生命怎么样?这些人的财富构成应该说是非常重要的。这些人的政治生命、政治寿命的评估对我们决定跟这些人打交道的策略选择应该是有非常有价值研究的。此外,在特朗普的富豪内阁中,成功企业家进入政府,为政府所用,企业家怎样为政府所用?怎样参政议政?怎样发挥他们的积极作用、避免负面作用?美国的实践是非常有价值的。很感谢人大重阳的同事下工夫整理出这样一份有价值的资料。”
五点判断与结论
报告在细致扎实的研究基础上,为研判特朗普政府政策走势提供了一定程度的参考。主要结论如下:
在二战过后美国的繁荣时代,美国社会学家赖特·米尔斯提出“权力精英”理论,他关于公司富豪、政治董事与军界领袖彼此融合渗透、共同组成“权力精英”的尖锐警示曾击中当时骄傲的知识分子。当知识界沉浸于分权制衡制度的优越性,并将战后繁荣归结于此的时候,米尔斯反其道行之,疾呼权力已高度集中在各领域彼此“连锁”的精英手中。如今特朗普干脆将“连锁”效应推向极致。在美国的权力精英结构中,商业精英上升至前所未有的主导地位。
这些政策立场与特朗普立场间的矛盾,持续折射特朗普政府权力内核中商业精英之间的张力与博弈。在执政初期的特朗普政府内部,商业精英之间的认同尚未形成。
以商务部长罗斯为例。罗斯并非特朗普所说的“制造业的领军人物”,他是华尔街投手,人称“破产大王”,擅长收购重组濒临破产的传统行业不良资产,他本身是经济金融化和经济全球化典型的参与者和认同者,他对全球贸易的变迁洞若观火,他本人投资的制造业工厂遍布越南、墨西哥、中国、土耳其等等地方。在全球贸易问题上,他与特朗普的倾向有着明显分歧。
图说:从NNDB数据库调取的罗斯社会关系网络。
财长姆努钦在商业生涯中的最大标签就是“高盛帮”,他曾是高盛前高管,金融危机中通过投资收益颇丰,2008年身为投资人的他,曾与特朗普因芝加哥特朗普大厦的债务问题对薄公堂,后来庭外和解。特朗普竞选期间,姆努钦担任其全国筹款顾问。姆努钦走马上任后,随之而来的,就是枝繁叶茂的“高盛帮”。可以说,姆努钦的任命是特朗普与华尔街之间关系的一个象征。
在经济政策和贸易政策上,尽管特朗普号称他代表工业资本的力量,但他实际集结起来的、他所倚赖的财富精英却多来自华尔街,这对他经济政策的选择、贸易政策的选择有非常现实的拉力,他难以在“美国优先”的目标落地过程中真正扭转美国经济金融化和全球化趋势。特朗普的执政之路本质上面对的,是资本主义的道路之争,是金融化与工业化之争,是再金融化与再工业化之争。如果说特朗普的上台象征着传统产业精英对经济金融化与全球化负面效应的一种纠偏,这种纠偏的落地前景并不光明。他将华尔街的商业精英们带入白宫,然而这些精英们并不真正认同他的政策理念与行事逻辑。这正是特朗普富豪内阁本身的悖论。
图说:蒂勒森个人境外直接投资分布图。来源:《福布斯》。
再以国务卿蒂勒森为例。蒂勒森此前四十一年均供职于埃克森美孚,一路晋升至董事长。在漫长的石油外交生涯中,形成了极为务实、现实、低调、稳健、追求程序化和可预期目标的行事风格。
特朗普任用这样一位善于谈判的商人为美国争取利益,最大限度地抛弃美国所谓“责任与义务”。然而特朗普的“美国优先”目标,并非蒂勒森宣告结束“价值观外交”、执行严格谈判程序可以实现。
面对冷战结束以来的权力转移,曾经陷入单极世界狂喜之中的帝国如今进退维谷:过度扩张的深度介入难以为继,而退回孤立主义亦不可能。在战略纠错的进程之中,代价是如此高昂。重心从某一地区稍一转移,留下的权力真空可能反过来削弱美国的利益。蒂勒森与特朗普的政策取向分歧,本质上折射的是美国自身的困境。
在具体贸易协定等对外议题谈判中,内阁核心成员持续帮助美国政府在国家交往中争取利益最大化。
以商务部长罗斯为例,他在商业生涯的破产交易中无一宗不面对冲突,他习惯于漫长、艰难的谈判,并在其中保持强势与控制。在未来包括中美BIT在内的投资贸易协定及部分现有国际贸易协定谈判中,罗斯的个人谈判手段与谈判风格将持续渗透。
在对华交往方面,特朗普富豪内阁的核心成员对华接触较早,了解深入、务实。罗斯自1994年起投资中国汽车、纺织、航运、煤炭、钢铁等领域,实时追踪相关政策,对中国市场的特征与改革政策十分了解,在长期对华商业往来中立场开放、务实。蒂勒森则在埃克森美孚生涯中多次与中国打交道,商讨合作。掌握相关事实有助于我们捋清其对华政策思路,对把握和应对中美关系发展有着现实意义。
富豪政治研究的未来
在研讨会中,到场的专家讨论热烈,为“富豪政治学”的进一步研究贡献真知灼见。中国社会科学院美国研究所研究员、《美国研究》期刊编辑部副主任魏红霞指出,报告聚焦美国政治中的人际网络(personal network)研究,这个人际网络复杂,比如华盛顿智库的头和项目主任们平时中午吃饭都有很多俱乐部,俱乐部午餐会就是一种人际网络构建。除了显性的网络,未来要更多关注美国的政治暗流和社会暗流,这种暗流我们更多去探测和了解。
“此外,美国政府各个部门之间权力并不均衡,在以往的政府中,往往存在一位强势的高层官员主导政策,比如基辛格在任的时候,国安委特别强势,小布什时期的拉姆斯菲尔德特别强势,到了奥巴马时期希拉里非常强势。特朗普内阁中未来是否会出现这样一个人?这值得持续关注。”魏红霞指出。
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美国研究所副研究员张文宗认为,报告涵盖了对美国人物的研究、政策的研究和政治的研究三个层面,尤其侧重人物的财富、结构及未来政策影响力。在特朗普政府的具体政策议题上,“如果我们仅仅把罗斯本人角色定位为通过双边谈判解决特朗普所要求的传统产业就业,可能低估了美国战略界对中美贸易认识的水平。如果罗斯对中国传统的相关产业比较熟悉,对于中国和美国在知识产权领域、高端制造业领域的竞争,罗斯本人有没有做好准备?他有没有这方面的知识储备?如果储备不足的话他所用的那些人又是什么?这是我们需要关注的一个问题。如果美国同时想实现在金融贸易上施加,我们怎么处理和美国的关系?这又是一个问题。总体而言,特朗普政府中商业精英间的和力是存在的,但是未来怎样把握好特朗普总统和阁员之间的关系,把握好张力的平衡,如何塑造是未来更为重要的话题。”
中国国际问题研究院美国研究所助理研究员龚婷指出,经过过去一年对特朗普内阁内部掣肘竞争和势力此消彼涨的观察,可以看到极端右派现在比较失势,家庭成员派因为“通俄门”的发酵比过去低调。在拥有商业精英背景的阁员中,最得势的是莱特希泽,另外一个是科恩。这些持续演进的关系,为未来观察财富背景与政策输出的关系进一步开拓空间。
此外,龚婷还建议,“如果将国家视为追求权力、财富、声望的理性行为体,理性个人的追求目标也可以用这三个点来归纳,那么除了财富积累、权力地位外,还可以将声望相关的价值观因素拿出来考察,来观察从商业跳到官员位置上的政策取向和理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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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人民大学重阳金融研究院(人大重阳)成立于2013年1月19日,是重阳投资董事长裘国根先生向母校捐赠并设立教育基金运营的主要资助项目。
作为中国特色新型智库,人大重阳聘请了全球数十位前政要、银行家、知名学者为高级研究员,旨在关注现实、建言国家、服务人民。目前,人大重阳下设7个部门、运营管理3个中心(生态金融研究中心、全球治理研究中心、中美人文交流研究中心)。近年来,人大重阳在金融发展、全球治理、大国关系、宏观政策等研究领域在国内外均具有较高认可度。